010. 第七章 | 低调布局,积极推进

010. 第七章 | 低调布局,积极推进

文/张哲诚

来源:《耕心之旅——明基文化的苏州传奇》( 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年1月出版 )

第七章 低调布局,积极推进

小年夜里敲定狮山厂

现在明基狮山厂厂区是李焜耀选定的。他最早来新区考察的时候,狮山路还才刚刚开始打地基而已。新区的领导指着地图上现在狮山厂的位置说:“如果你们来苏州投资的话,这块地可以给你们。”

10.

李焜耀单车考察苏州

之后就是将近一年的权衡期。直到1993春节除夕夜的前一天,明基高层正在台湾总部开会,公司已经最后敲定赴大陆投资案定案在苏州,当时桌上正摊着苏州新区的规划图,大家正讨论决定把地块明确地圈下来。由于一些细节还不清楚,于是电话直接拨到了苏州新区管委会。

“当时,他们在台湾,我们在苏州,大家手里面都拿着新区的建设规划图,同时指着地图上的具体地块,然后就通过电话最后确认了工厂用地。”杨建中对当时的情形记忆犹新。

紧接着,在大年初七这一天,李焜耀带着他的核心团队再次浩浩荡荡来到大陆。这一次是目不斜视,直奔苏州—正式与新区签约。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办手续了,包括写可行性报告,办报批手续等。“因为当时除了管委会以外,还要苏州市审批。这个过程那时需要几个月时间,现在只要七八天。另外土地拆迁,也用了几个月时间。”

9月,明基苏州的制造厂终于可以奠基了。

极为低调的奠基仪式

奠基的那一天非常简单。清晨下了点雨,在早上奠基仪式举行之前,雨就停了。“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在压好的土地上摆一个石头,上面写上奠基两字,剪彩之后就回到雅都饭店,开了一个投资说明会,苏州市领导都有来参加。”讲起奠基那天的情形,李焜耀轻描淡写。

其实,比起很多大型建设项目破土动工的隆重场面,那次奠基仪式反而很特别。因为从头到尾都没有请任何一家媒体的任何一个记者参加,整个过程相当低调。

原因是“还不敢太招摇”。当时台湾的气氛对大陆很不开放,台湾地方政府对于到大陆投资政策上有很多限制。比如对投资额和投资项目都有限定,要求必须是劳力成本型,投资额也不能太大,因为担心会影响台湾的运作。虽然当时明基的投资案在台湾正式被通过,但是仍然不敢声张。当时明基的投资号称1200万美金,实际不止,但不适宜讲太高,所以就讲小一些。不过明基当时还是有一个便利,因为公司已经有工厂在马来西亚,投资大陆,等于是把马来西亚的部分项目搬到大陆来,而这都是在合法范围内,不应该有什么阻碍。所以明基也就没有跟台湾地方政府过多沟通。

“但为了避免在台湾引出什么噪音,所以我们初期还是不敢声张。”

就这样,这对苏州和明基都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被悄悄地一笔带过。台湾媒体竟然毫无察觉明基在苏州设厂的事情,果然没有任何报道。当时施振荣也是第一次来苏州,媒体也不知晓,可以说是非常秘密。

“船过水无痕”——第一位长驻苏州的台干

明基第一位被派长驻苏州的主管,现任明基子公司达方科技副总经理的潘振兴,是明基在苏州创业的历史见证人,同时也是最早留驻苏州,并在苏州生活时间最长的两名台商之一(另一位是原苏州飞利浦的总经理李远真,也是台湾人)。从1993年9月公司在苏州奠基之时到现在,一住就是9年。

他是一位罕见的朴实、和蔼、谦卑、仁厚的长者。

已经很多年了,他几乎没有接受过采访:“反正我一个人在这里,最好大家都不要知道,只要知道明基就可以了。我已经是一个过去式的人物了,船过水无痕。”

好一个“船过水无痕”。可是就是这样一位极为低调、个性很不张扬的人,却把台湾一代企业家勤俭务实,离乡背井艰苦创业的精神烙在了很多苏州人的心目中。更让明基长久传承下来的平实务本的企业文化和精神理念,最早在大陆扎下根基,并且深刻地传染给了在大陆成长起来的第一代的明基人。

“任务还是蛮艰巨的”

奠基之前,主要是由何金元在做前期谈判和筹备的工作。而这时候,明基在苏州的分公司准备开始运作,公司需要派一名长驻苏州的干部。大概在潘过来苏州之前的3个月,他的上司向他提到这件事,潘表示愿意接受派遣(毕竟是要长期背井离乡,而且当时到大陆工作的人屈指可数,所以并没有人主动报名),但之后就没有再提起过。

直到9月的一天晚上,公司开会一直开到9点多。会议结束之后,潘的上司突然再次提起这件事,对他说:“老潘,你去苏州吧!”就这么简单!“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决定,要想3天3夜啊!”

因为当时公司比较急,需要有人过去与何金元交接,于是潘振兴马上办好机票,几天之后就出发了。交接之后,何金元回了台湾(然后被派往英国,后来又到马来西亚明基公司做总经理)。潘振兴当时已经49岁了,但仍然满怀赤子之心,从来没有很复杂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要做好,做出自己的附加价值,做不好就干脆结束在明基的生涯。当然这也是个挑战,要有种冒险精神,如果自己没有突破,大概一生就这样了。”

潘振兴站在狮子桥的桥头,望着新区这片正在开发的土地,除了正在拆迁的旧房,正在被填埋的耕地以外,仍然可见大片的农田。潘暗自思量:“在这么一个地方把产业做起来,任务还是蛮艰巨的。”

但回想起自己幼小时候的生活场景,他又充满了希望。潘是在台湾高雄港海边长大的,那里曾经是二战的废墟,到处是残檐断壁,被炸之后留下的洞坑随处可见。在他整个成长过程中,一路看到废墟上面因重建而逐渐焕发的生机。另外,他非常相信公司的眼光:“我这个人很简单,只要公司认为能够做起来,我也觉得可以,就是这样。”

“革命(博物馆)”的岁月

奠基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这时候潘需要展开的工作是:熟悉苏州的环境;招聘、培训员工;与总部共同探讨公司在苏州的发展战略;寻租厂房;新厂区的建筑设计等。

潘振兴最早住在十全街的南园宾馆,并在里面找了一个房间当临时办公室用。因为感觉太小,就到附近的革命博物馆的一楼重新租了一间。虽然设施很简陋,看上去像是一间老旧的乡镇机关办公室,但是够大,也就租了下来。然后潘就像一个普通的苏州人一样,每天骑着脚踏车,往来于宾馆和办公室之间,并借此慢慢熟悉了苏州人的生活。

找到这个办公室以后,马上进行招聘。开始不需要很多人,大约只找了十几个人,以后人数慢慢增加。寻找厂房用了比较长的时间,因为很多都不合用。后来找到一个乡镇企业的厂房,仍然难以使用,比如配电规格也不符合标准,所以花了很多资金、精力进行改造。然后潘就去说服各产品事业部,把产品引入到苏州来生产。但在什么都还没有开始的时候,谁又愿意拿一个产品来做实验,当开路先锋?品质和成本都是大家比较担心的问题。

而公司初期的重点放在了人才的培养上,先后有7~8个台派干部到大陆来帮助培训员工。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面,除了接受培训,就没有更多的事情可做。潘也只能介绍一些企业文化的东西,并让他们更多了解公司。这是一段大家都感到非常难熬的岁月。有一次,正好公司一个副总过来考察,回去就对李焜耀说:“糟糕了,找这些人来都没有事做。”

“没有事情怎么做?动也动不了,真是蛮难过的。” 当时潘振兴也很急,但知道这个事情也急不得,只有忍耐。那时有传言说潘也动摇了,要回台湾。“但说老实话,我一直没有说想走,这是不可能的。而且恰好我的个性就不太急,加上苏州的环境让人感觉非常平稳、安静,所以我还可以忍耐。”一向淡薄的潘振兴并没有轻言放弃。

但是员工的信心的确有所受挫。潘振兴就一直很真诚、恳切地和大家沟通,让他们知道,公司自有他的安排,如果愿意呆下去的话,公司会照顾到他们的前程。1994年12月,为了提升士气,潘振兴亲自带了一批员工到马来西亚去参观工厂。员工们发现:啊!原来明基工厂这么大,这么干净!这使他们感觉到公司很有前途。后来公司陆续送了几批人到马来西亚参加培训,一次都达数月之久,主要是了解现代工厂的大规模运作。

“刚开始的确没有什么事做,到租厂的事定了以后就好了很多。但是人才的培训是跑不掉的,必须要很长时期,打造一个很有竞争力的公司要从人才的培养抓起。”尽管存在各种各样的困难,但李焜耀内心的方向还是非常坚定。

李焜耀也经常跑来苏州,给大家很多鼓励。不过这间办公室有一个让人难以忍受的缺点,就是夏天很热,冬天很冷。本来是有空调,但是博物馆为了节约电,所以不给开,冬天则没有暖气。李焜耀印象很深的是,他冬天到苏州的时候,发现大家坐在办公室里面都会穿着大衣,然后还要放一盆热水在旁边,当手冻得受不了了,就放进去暖一阵。而在夏天的时候,就在办公室里放盆冷水来消暑。

一直到1995年2月,大家才终于搬出了革命博物馆,到租用的厂房去办公,条件也改善了很多。5月份,这间工厂正式开始出货。最开始的产品是键盘,发现做得还可以,于是把其他产品也慢慢引了进来。

消除撤资的传言

狮山厂在1993年9月破土之后,一直到1995年5月才开始起建。为什么会拖这么久?台湾那边于是传说明基已经撤资了,诸如此类的谣言,一时间出现了很多。再加上当时两岸的情况也不是很明朗,潘振兴那时候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要在新区管委会这边把这个事情稳住,所以双方会经常性地沟通这件事。

“实际上明基的态度一直是比较明朗的。因为公司已经设起来,人也招了,并在积极培训当中,同时也准备要租厂了,我怎么可能说不盖。其实是说发展比较缓慢,如果早一点会更好。”潘说在新区方面他并没有压力,因为双方沟通得很好,也很有默契。只不过要熬过这么长时间,的确是要很有耐心。

另外还有3个主要原因致使建厂被延误了一段时间。

第一,明基一直在规划厂房的建设,讨论各种的建设方案,设计图纸前后画了很多遍。总部看了再看,改了又改,包括使用者,也就是各事业部的主管都要发表意见,说应该怎么样,哪里要多大等。由于讨论得很细,所以时间也一直在延。

第二,明基正好要准备在台湾申请挂牌上市(1995年提出申请,1996年上市),很多事情不敢太过招摇,怕制造出一些噪音,使整个事情变得更复杂。所以公司有意识让整个进度放缓。

第三,当时世界IT产业正处于一个萧条时期,所以各事业部在考虑产业转移问题的时候,会更加地谨慎。施先生当时也曾说过,如果盲目都搬过来,企业的风险也会太大。这都使得进度有所放缓。

“但我们从来没有考虑过要撤资。在租厂房以及培训人才方面,我们一直在积极推进。” 一旦被李焜耀看准的事业,他会一直盯住它。即使冬天再漫长,他也要等到春暖花开的那一天,这就是他性格。

“大陆这边却没有任何谣言。”杨建中说:“这个过程我最清楚,明基撤资的说法从来没有过。因为1993年破土之后,他们首先的动作建立起他们的公司,然后寻找厂房,培训人才,并且要去了解整个中国的情况,包括海关的运行机制、政府的运行机制等,他们都要熟悉。另外因为台湾方面的原因,合理停顿一段时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说服供货商跟进

前面已经提过,如果明基来苏州投资,势必要去说服那些共同合作的配套厂一起前往,提供给明基所需要的配套,才能共同构筑产业链。这是决定公司赴大陆投资成败与否最关键的因素。

这些配套厂,不仅是在台湾当地合作多年的伙伴,还有被明基带到马来西亚的配套厂,以及马来西亚当地的配套厂,另外还包括已经先期去华南的配套厂。公司希望他们从华南到苏州再去设一个点。等于这3个地方的配套厂都要去说服。于是李焜耀不停地奔走于三地之间,开很多的说明会,向他们详细描绘公司的计划、愿景以及苏州的发展前景,然后带他们到苏州大陆考察。

虽然明基在台湾已经有了一定的影响力,但是大家对苏州、对华东还是比较陌生。而且配套厂比明基这种“中心厂”(规模很大,以生产终端产品为主的厂商)的资源少很多,公司也很小。当他们在一个点运作的时候还可以,分两个点甚至三个点运作,压力就会很大。所以说服他们并非易事。

因为他们也知道不可能只依赖明基一家生存,否则会很危险,所以要说服他们最困难的一点就是客户太少。当初可见的,除了明基、飞利浦的电子厂在1995年已经落户苏州之外,几乎再没有能够为之配套的其他客户,这是最核心的问题。

由于现实情况就摆在那里,所以大家都很犹豫。明基也只有不断鼓励他们,并一次又一次带他们来感受苏州。好在明基与很多配套厂都已经有过一次在他乡合作的经验,后来大家逐渐了解到一些中心厂也正积极筹备赴苏州创业,他们的信心也就日渐增强,慢慢变得有把握,也就愿意先过来。

到苏州和吴江开发区考察过的配套商有30家左右。到1995年,在接连来苏州考察3次之后,终于有14家最后一起与吴江开发区签约,这对于促使苏州IT产业生态系统的形成,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另外有的厂家是选择了其他地方,还有一些当时还有顾虑,没有马上签约。而如今,他们几乎都已经落户苏州。

明基的动工,配套厂的进入,引来台湾很多公司的好奇,明基为什么会选择苏州。因为明基在台湾有一定声望,所以业界认为这个选择一定有道理。于是有很多中心厂过来了解,加速了产业环境的成型。看到中心厂多起来,配套厂心里已经笃定,到这边来是对的。

“但是我们不做任何保证其生意的承诺,因为不能让他们有依赖心理。”在说服供货商的过程中,明基始终没有放松这个原则。因为已经有了前车之鉴。公司到马来西亚设厂的时候,发现英业达当时也带了一批供货商过去,然后向马来西亚政府要了很大一块地,把这片地一分为二,把配套厂商请进来设厂。但由于100%的配件都被英业达买走,导致这些卫星厂商都产生了同样的问题:依赖心很重,经营压力不够,竞争力下降。后来英业达也发现不行,但公司的负累已经比较深了。

“所以大家最好保持独立,或者采取策略结盟的方式,不能全部包在里面变成垂直整合。你在外面,反而大家可以形成一个既竞争又互相支持的关系。”

明基的配套厂来大陆考察的时候,都是由潘振兴带他们去看,但是最后签约的时候潘并不在场。当时吴江市长也想找潘过去,但是潘没有去。“他们是很感谢我,但是我没有必要去替他们做什么保证和承诺,你要来投资是你自己的选择,而不是我的事。”

但结果这些厂家无一例外都成为明基在苏州的配套商,毕竟“大家的默契已经很深”。

与新区管委会共同“创业”

现在人们到苏州新区,会见到一个新区的标志性建筑—金狮大厦,高耸在离狮山桥不远的地方。在这座大厦建造之前,这里曾经有过一排非常简易的平房,不知情的人可能会以为是建筑工地施工人员临时睡觉的地方,而它正是新区管委会成立初期的临时办公场所。现任苏州副市长的王金华当时就带着他的团队在这里办公,最早接待明基考察团以及双方的谈判就是在这里进行的。

“他们那时也正是在草创期,很辛苦,给人一种艰苦创业的感觉。”讲起早期大家共同“创业”时对新区管委会的印象,潘振兴颇为感慨:“我们感觉政府和我们打交道的人都比较纯真,效率也非常高,说了什么事情马上就做。他们的观念就是一个很单纯的服务精神,不会提出任何不正当的要求。”

因为明基是当时新区惟一的台商,所以当时的服务几乎是全方位一对一的。明基开始还不很了解大陆,甚至连招聘的事情新区都帮助来做。因为新区也是在摸索阶段,第一次有这种作业,所以在提供服务的同时,也把明基当作一个学习对象。杨建中说到:“比如双方在交流中间,明基会讲到一些台湾的操作方法,那我们就思考如何去借鉴,提供对应服务,能否有所突破,做得更到位一些。

事实上,明基从考察到投资建厂的整个过程当中,双方经过长时间服务上的磨合,对于最终形成我们一套完整的对台商的服务模式和服务体系,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现在工业区的政府也都能够做到对企业全方位的跟踪服务。有什么问题提出来,你就一定要想办法解决,这点做不到你就不要搞开发区了。”

对此,李焜耀也感到很欣慰:“坦白讲,我们来这边,和这批人也很有关系。这些领导的服务热忱让我们很放心,他们对厂商服务的积极态度,对行政效率的控制都非常优秀,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

虽然如今大家各自都已经过了草创期的艰辛岁月,很多事情也都规范化和程序化了,双方接触的机会也就少多了,但是仍然保持着很好的关系。潘振兴坦率地说:“大家有点像朋友、兄弟一样,我也不把他们当成官员,他们也不把我当作来投资的客商,反正有什么事就会帮忙。不过有一个特别的,如果是开个什么会,然后就去吃饭,那我都会谢绝。朋友私下在一起吃饭没什么,但现在大家都很忙,各自想请对方吃饭都很困难,平常都是电话来往。”或许,正是这种淡如水的“君子”之交,才得以长久维系一种非常良性的互动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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