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是为了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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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雷韵

有一年暑假在叔叔家玩儿，他说楼顶天台有个小棚子，里面堆满了旧书，是一位文青朋友留下的，杂七杂八，风吹日晒，不晓得还剩多少，问我有没有兴趣看看。那个朋友很早就离开重庆，先是北漂，后来又去了香港，断了音讯。那天和第二天，我们在小棚子里翻拣，掸灰，分类，清理出一两百本书，分批次搬回了家。

那时好书并不易得，也不便宜。这些藏书保存着一个年轻读书人八九十年代相当完整的阅读脉络，对我来说几乎是现成的图书馆。有很多文学理论，卫姆塞特的《西洋文学批评史》，繁体竖排看起来挺费劲，大冢幸男的《比较文学原理》，小小一本导论书，引用了很多歌德，看完正好连上《歌德自传：诗与真》。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Cleanth Brooks和Warren Penn的《小说鉴赏》（只有上册），编者在每个选篇后提出的问题，比任何直接给出的定论更如当头棒喝，驱使我一遍一遍回到文本中，而且是沿着自己开辟的小径。

还有商务印书馆的学术系列，漓江的诺奖书系……皇冠上的珍珠则是远东图书公司的中英对照《马克白》影印本，那是我第一次读到莎士比亚的原文，歌德对此体验的形容，我也拼命点头。如果没有它们及时打开的世界，我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半道上改学文学。

之前刷到过桑塔格一个访谈，她对采访者说“I read all the time”，语气有种漫不经心但不容置疑的权威。我想说编辑也是啊，我们“一直在看书”。只是以编书为职业的人，私人阅读是被大大挤压的，生理上心理上都是。每天看选题编稿，下班之后再也不想打开另一本。说到底，全世界的书都只有几个点击的距离而已，they can wait.

但那个二手书的夏天，一本书就是一个糖果盲盒。当时我还不知道，所有那些纯粹为了愉悦而阅读的书将汇聚成一个深泉，此后的人生我会不断造访。但它会一直在那里吗，我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