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项办了十年的0门槛赛事,为什么被称作是亚洲CS的“黄埔军校”?

一项办了十年的0门槛赛事,为什么被称作是亚洲CS的“黄埔军校”?

一项办了十年的0门槛赛事
为什么被称作是亚洲CS的“黄埔军校”

来自:人民电竞

过去十年,CS电竞的世界版图里,亚洲向来不是中心。

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里几乎没有稳定的赛历,也缺乏清晰的上升路径。队伍更替频繁,选手流动剧烈,“为爱发电”则是许多解说、主持、经理等从业者坚守的常态。

在这样的背景下,常年被液体百科评为B级赛事的极限之地显得并不耀眼。它既没有donk、ZwyOo这样的超级明星,也缺乏世界顶尖俱乐部的参加,在商业表现上,不兜售版权与门票的极限之地同样乏善可陈。

然而时至今日,这样一项缺乏顶级选手与战队、不求商业回报的第三方赛事,却以不输S级赛事的办赛规格存续了十年之久。

12月18日,2025极限之地总决赛在上海拉开帷幕。10个赛区的12支队伍经过3天厮杀,来自中东的JijieHao与蒙古战队CW分别爆冷击败了中国的LVG与RA,闯进决赛。

决赛过程十分焦灼,双方在图二一度打到第二个加时才分出胜负,最终CW凭借更具韧性的团队配合和更加精妙的战术,以2比1的比分力克对手夺得冠军。随着CW众人捧起本届极限之地的冠军奖杯,2025年的亚洲CS也就此画下句点。

回顾过去这一年,2025绝对是足以载入亚洲CS史册的一年。中国战队TYLOO(天禄)在FISSURE裂变天地S1全球总决赛中击败Astralis,成为了自CSGO时代以来首个夺得国际大赛(液体百科评级A及以上的赛事)的中国战队;电竞世界杯CS项目上,蒙古战队The Mongolz在绿龙、小蜜蜂、FaZe、G2等世界顶级强队的包围中,为亚洲CS带来了一座含金量极高的S级赛事奖杯。

而将时间进一步拉长,当人们回头复盘亚洲CS这十余年的轨迹时,会发现那些曾被视为亚洲CS未来的队伍与选手,那些因为热爱一头扎进CS电竞的从业者,他们的人生际遇或许各不相同,却在同一个赛事里,完成了关键的一次次连接。

01 通道

在亚洲这片幅员辽阔的土地上,天赋从来都不是稀缺品,真正稀缺的,是一条可以被反复验证的上升通道。

回顾过去,很多亚洲CS玩家在天梯里证明过自己,也有不少选手在各类赛事中拿过冠军,但其中的绝大多数最终都未能成为一名真正的职业选手,又或者如流星般划过亚洲CS的夜空。

有人会说“还不是因为实力不够”,但他们真正欠缺的其实不是实力,而是一个足够稳定、被认可的舞台,乃至一套繁荣成熟的生态系统。

走到第十个年头的极限之地,虽然不能以一己之力扭转整个局面,但却实打实地为那些热爱CS的玩家与选手,铺设出了一条自下而上的通道。

来自新加坡的impressioN第一次参加极限之地时,正处在服兵役的关口,当时的他甚至不确定CS是否会成为自己未来的职业。

但从预选赛到总决赛、从新马泰到上海,这一路的经历让极限之地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极其深刻的印象:原来在亚洲,也可以有一项赛事能够汇集各国战队、提供专业装备、解决线下差旅,并把CS电竞当成一件认真对待的事情。

从那之后,他坚定了成为一名CS职业选手的决心,并且几乎没有缺席过任何一届极限之地。后来,在国内CS赛事社区中,impressioN有了“新加坡枪男”的外号。

从青涩到成熟,从战队新人到团队核心,在时间线上他的职业轨迹与这项赛事的发展高度重合。回头看,他也成为了极限之地历史上极为罕见的“全勤选手”。而这并非巧合。

在东南亚CS最艰难的那几年,很多选手被迫离开CS,寻找更现实的出路。但极限之地依然存在,它没有给出什么承诺,却持续提供机会——线上赛、线下赛、区域赛、国际赛……

对impressioN而言,这种“稳定”本身就是最大的价值。那张后来被称为“The Spirit of Asia”的照片,正诞生于这样的背景之下。

2018年极限之地总决赛半决赛,impressioN所在的队伍大比分3比12落后,但他没有就此放弃,队伍在他的带领下奋起直追,一度将比赛拖至15比15的加时,当时impressioN站起身来振臂高呼,肆意宣泄着情绪。这一幕被摄影师捕捉到,至今都挂在极限之地的官网上。

尽管最终结局并不完美,队伍还是遗憾告负,但那张照片却定格了亚洲CS最真实的状态——不被看好,但拒绝放弃。

如果说impressioN的故事,更像是与极限之地的共同成长,那么代表澳大利亚战队参赛的香港选手Terryyyyy,则是真正被这项赛事推到了职业的台前。

在香港CS的环境里,比赛稀缺几乎是一种常态。一年可能只有一到两次像样的赛事,绝大多数队伍都是由路人临时组成,缺乏稳定的训练与赛历。对Terryyy而言,这样的环境很难提供持续成长的空间,更谈不上被外界看见。

于是,2019年Terryyy借着留学澳洲的机会加入了当地的战队。

在澳洲,他效力过Lonely 5、Only One Word等多支战队,经历过多次队伍解散与重组,最终辗转来到现在的Roster战队。

但严格来说,这依然不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职业战队——队友中有人上学、有人工作,训练时间只能被压缩在一周四天傍晚到深夜的几个小时里。

而真正改变他职业轨迹的,是极限之地。

早在还是娱乐玩家的时候,Terryyy就了解到了极限之地这项赛事,在他的认知中,这是亚洲少有的、有着明确晋级路径并且能够提供国际对抗的比赛。

当Roster在极限之地澳洲预选赛中夺冠,成功晋级总决赛时,那一刻对Terryyy而言并不只是“赢了一场比赛”。那是他第一次明确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可以站在一个面向全亚洲的舞台上。

在赛场边,他和队友站起身来拥抱、欢呼。他们击败的,是线上赛中从未战胜过的老对手;而他们赢下的,是一次对职业之路的确认。

对一名长期在海外辗转、始终游离在主流视野之外的选手来说,这种确认尤为重要。

并且在这里,他不再只是“在澳洲打比赛的香港玩家”,而是一个被国内观众、被亚洲CS社区重新认识的名字。那些曾经只能在直播和集锦中看到的选手——LVG的西瓜、RA的Summer——第一次成为他正面交手的对手。这在他过去的职业生涯是难以想象的。

极限之地为Terryyy带来的,也并不只是曝光度,更是一种身份的变化。

正如Terryyy所说,如果没有极限之地,他很可能会转向直播,或者彻底回归普通生活。而正是这项赛事,让他看清了一条现实存在的可能性,“回到国内,寻找更成熟的环境,继续延续自己的CS职业生涯。”

从香港到澳洲,再到站上极限之地的舞台,Terry的经历或许不够传奇,却极具代表性。

它证明了一件事——当一条上升通道真实存在时,草根选手并不一定需要奇迹,只需要一次被看见的机会。

而极限之地,正是这样一个把可能性变成现实的地方。

02 平台

瑟夫第一次接触极限之地,并不是以解说的身份。

2016年,留学归来的他瞒着父母,加入了一支名为BOOT的队伍担任领队。那一年,中国CS尽管没有多少观众,却是他印象中最具活力的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我们甚至不需要跟亚洲其他队伍去打训练赛,因为中国队伍就够多了。”

回忆起首届极限之地中国区总决赛,瑟夫半开玩笑地说:“虽然水平不一定是最高的,但赛事流程、设备规格、对选手住行的安排,绝对是最好的。”

那时的他,还无法预见这项赛事会贯穿自己大半个职业生涯。

随后几年里,他尝试转型做解说,并曾两度离开CS,但兜兜转转,最终还是选择回到CS,原因并不复杂:“不是说别的项目不好,而是我是真喜欢CS。”而极限之地,恰好成为承接这份热爱最稳定的平台之一。

2019年,瑟夫再次站上极限之地的舞台,这一次,他的身份变成了解说。视角的变化,让他重新认识了这项赛事。

在瑟夫的记忆里,极限之地是他解说过的赛事中,“相对轻松”的一个。相较于头部国际赛事,这里的选手没有被严格限制。队伍登场时,还会从观众席的中间走过,粉丝们伸伸手就能碰到选手的衣角。观众席离舞台,也仅有三四步距离。

这种亲近感,让比赛本身多了一点“烟火气”,也让瑟夫对极限之地、对CS多了一份热爱。

2018到2020年,是瑟夫口中“最难的一段时间”。那几年,中国CS成绩低迷、关注度不足,赞助商与俱乐部陆续离场,比赛接连倒闭。紧接着疫情来临,赛事被迫转为线上,整个行业陷入停滞。

“那两年,严格来说,是我爸妈在养我。”这是他用来调侃自己的说法,却也是很多CS从业者经历的缩影。

而正是在那样的低谷期,极限之地依然存在,甚至还在日本、韩国这样被外界认为“CS已经消失”的地区搭建预选赛。

在瑟夫看来,极限之地不仅承接住了他自己的热爱,更为所有热爱CS的玩家、选手、从业者,搭建起了一个稳定的平台,来自澳洲的兼职解说Conky,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Conky成为解说并非出于明确的职业规划。2017年前后,Conky 还只是一个普通的CS玩家。在澳大利亚,朋友们会参加一些本地的二线、三线赛事,比赛规模不大,多半是在网吧或小型线下场地进行。没有转播,没有解说,甚至连完整的赛事记录都很难留下。

“我其实打得不算好,”他后来回忆,“但我的朋友们比我强,他们在比赛,我就想,至少可以帮他们把比赛留下来。”

那段时间,他刚搬进新家,正好有条件开直播。于是,他开始一边推流,一边尝试着为朋友们的比赛解说。最初并没有观众,也谈不上专业表达,只是凭着对游戏的理解,把正在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转折点来自一句朋友的评价:“如果你认真一点,也许真的可以把这个事情做好。”

尽管他还有一份朝九晚五的保险工作,但他还是选择在电竞解说上更进一步。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后继续解说、直播、复盘。最忙的时候,他几乎每天从下班后的6点工作到深夜。没有报酬,也没有平台背书,所有的这一切都靠热爱驱动。

极限之地,则恰好在这条路径上,成为了他主动争取的“下一步”。

2018年,Conky第一次真正关注到极限之地。在他看来,这是一项不同于本地赛事的存在——它是亚洲范围的,少数愿意为非核心赛区提供平台的赛事。

“我当时想,如果我想更进一步,那这可能是我必须要参与的比赛。”最终,他在2018年参与了澳大利亚赛区和部分日本赛区的预选赛解说工作。

随后2019年,他第一次被正式邀请来到上海,站上极限之地亚洲总决赛的解说席,Conky说:“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被当作一名职业解说来对待。”

2019年的经历,不仅让他获得认可,也成为他之后进入更高规格赛事的重要平台。IEM悉尼、墨尔本等等更高级别的舞台,某种程度上,正是从极限之地开始向他敞开。

回头再看瑟夫与Conky的故事,一个是在行业低谷中始终没有离场的老兵,一个是从边缘赛区一步步被推到国际舞台的兼职解说。两人虽相隔万里,却都被极限之地稳稳托住,这项赛事让瑟夫的热爱不至于无处安放,让Conky的努力终究有路可走。

03 窗口

CW这支蒙古队伍成立于2023年,短短一年多时间里,他们不断更换阵容,反复调整方向,几乎把能参加的线下赛事都打了一遍。极限之地,自然也在其中。而对CW来说,这不是一次单纯的参赛经历,而是一个与外部交流的窗口。

CW的经理ankha直言,过去五六年里,蒙古选手几乎相互都组过队、打过比赛,对彼此的风格、习惯、战术早已了如指掌。这种高度内循环,一方面确实抬升了蒙古 CS的整体实力,另一方面,也让不同队伍之间逐渐趋同——打法相似、节奏接近,缺少新的刺激与参照。

正因如此,国际赛事对他们而言,更像是一扇必须打开的窗。

“如果能多出去打一打,看看别人是怎么打的,我们自己也会变得不一样。”这是CW对极限之地最直观的期待。

这种变化,不只体现在战队的技战术层面,也体现在选手个人身上。

Tikuak是CW阵容中最年轻的选手之一,他从11岁开始接触CS,但加入CW只有短短两个月。对他而言,这次极限之地,是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国际线下赛。

初到上海,他不可避免地紧张,但只有面对异国他乡的赛事,亲临山呼海啸的现场呼声,才能学会如何在大赛上平复心态。

在更为宏观的层面,极限之地的存在同样掀起了涟漪。

队内老将cool4st在采访中多次提到家人的支持。11岁那年,他在家附近的网吧练习CS,家人不仅没有反对,奶奶甚至会把做好的饭菜送到网吧。这样的支持即使在今天看来也近乎罕见。

但就在几年前,很多蒙古家庭仍然认为打电竞是不务正业。转变,来自于蒙古战队在极限之地等国际赛场上的一次次胜利,随着蒙古CS队伍实力的持续提升,越来越多的蒙古家庭开始接受这是一条可以通向未来的道路。

而极限之地,正是这些变化得以被更多蒙古家庭持续看见的重要窗口之一。

04 尾声

当采访结束之后,CW队伍经理特意向现场的所有工作人员感谢道:“极限之地对我们来说真的意义非凡,甚至不只是我们,对所有参与比赛的国家与地区来说都是如此。赛事的工作人员也很热情,我们非常荣幸能够参加这次比赛,将会尽我们所能,向大家展现出最好的竞技状态。”

ankha会说些英语,但英语显然不是他的母语,这么长的一段话,ankha中间停顿了数次。即便如此,他依旧费尽心思来向在场的所有人表达自己的心意。

原因无他,在亚洲这片CS的火种尚未燎原的土地,极限之地这项赛事,尽管不决定谁能进入Major,也不提供积分,但这或许就是某些选手“此生仅有的机会”。

过去十年里,极限之地始终扮演着这么一个十分基础、却足够重要的角色——整个亚洲CS电竞生态最坚实的底座。

或许也正因如此,极限之地才能如此纯粹地走过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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